2009年4月7日 星期二

貪官變大地主 耕地被搶農民反要蹲大獄

畢國昌 勁松
中國廣播網
(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主辦)
2009年4月7日


這一臉愁容的魏璽村村民張金兩口子,得知今年的土地又種不上了,有些欲哭無淚的無奈。

眼下陽春四月,正是黑土地上農民播種的大忙時節,可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通河縣祥順鄉魏璽村的48戶喪失耕地的農民,衝破層層封鎖,繞道趕到省城告他們的「父母官」和當地的黑惡勢力聯手霸佔他們耕地的事實。魏璽村女農民秦淑梅說:「自八零年結婚到魏璽就種這個地,這地種丟了,這理上哪講地去?」韓鄉村農民徐金也稱:「通河縣有四五萬畝地讓縣委書記、縣長他們給佔了。」

通河縣地處黑龍江省中部的偏遠落後地區。魏璽村是以解放戰爭時期烈士魏璽的名字命名的自然村,140戶農家,不少是革命的後代。

自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實行家庭聯產承包後,王寶太、陳平等魏璽的48家農戶同其它地方的農民一樣領取了《土地承包經營權證》和「五荒拍賣合同」。二十多年來,他們一直按照國家規定交納農業稅和村提留鄉統籌。2004年起,中央惠農政策出台,他們拿了兩年的土地補貼和糧食直補款,王寶太、陳平等48戶農民在先烈浴血奮戰奪取來的這塊土地上謀生本相安無事,可沒想到縣領導的歪主意給他們種下了禍根。據韓鄉農民周同順說:「通河就是天高皇帝遠。」

2006年始,一件聽起來十分荒唐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通河縣無業遊民金英斌突然以黑龍江省冠洋巖土工程公司土地轉包人的身份,糾集若干刑滿釋放人員以武力相威脅的手段,強迫阻止王寶太、陳平等48戶農民不得再種自己耕種多年的那6137畝地,並將其中一部分土地強行據為已有,金英斌還以維權的名義狀告陳平等48戶農民侵權。

陳平情緒激動地說:「你要把這塊地整沒了,我家地就沒了!你種地誰不知道嗎,那個地塊,你跟前挨著誰還不知道嗎!」中國有句老話叫「民以食為天,農民以地為命」,這祖輩幾代人都賴以生存的土地,一夜之間怎麼就會變成了別人的囊中物?對方居然還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真是天降橫禍。種地種成了被告,農民以為是搞錯了,不然還不成了千古冤案?這些善良的農民相信我們是一個法制社會,相信人民的法院會給自己做主。於是王寶太、陳平等魏璽村的48戶農民信心滿滿地走進了自己的人民法院。他們堅信,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歷史走到今天那種顛倒黑白的事情不會發生。

在通河縣人民法院,王寶太、陳平等魏璽村的48戶農戶發現這個權力和腐敗勾結在一塊,那真和假,黑與白就是可以變來變去的。事情發生在1996年,當時的通河縣和祥順鄉兩級政府領導就以所謂拍賣「五荒」的方式,把楊大梨開發區內的7000多畝「荒地」,賣給了黑龍江省冠洋巖土工程公司,這原本跟自己毫無相干,只不過這地塊位置在祥順鄉的東南,同自己眼下種的地相鄰而已。可是,當時的副縣長崔永和、開發區主任劉國和、副主任赫巖等人查看所拍地塊時,見土地肥沃,便頓起貪佔之心。於是,他們採用偷梁換柱的辦法,把包括魏璽村的6137畝耕地頂替楊大梨的那塊拍賣地,劃給黑龍江省冠洋巖土工程公司,然後又以金錢為誘餌騙出魏璽村的公章,與鄉長孟憲新、村長張鵬一起偽造了多份魏璽村村民所謂出賣土地的合同。就這樣,王寶太、陳平等48戶魏璽村村民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自己耕種幾年甚至幾十年的 6137畝耕地,就這樣被劃到冠洋公司名下,並且辦理了所謂土地出讓合同。而上述所謂拍賣給黑龍江省冠洋巖土工程公司的荒地,連同魏璽村這6137畝耕地的「轉讓」活動,當地的國土資源局並沒有人參加,更談不到指界認界。

通河縣當時的土地管理就是這等的混亂,許多大大小小的土地購買和轉讓活動都沒按程序按章法辦,這就給貪慾極度膨脹的幹部以渾水摸魚的機會。副縣長崔永和等人將楊大梨開發區原定拍賣給冠洋公司的那片土地大膽地私分掉:副縣長崔永和分得750畝,開發區主任劉國和分得耕地700多畝,開發區副主任赫巖分到約 700畝,勞動局局長李升分得750多畝,縣紀檢幹部配偶、縣拘留所所長張志寶分得700多畝。縣土地局給崔永和等人發放了土地使用證。

這些貪官膽大妄為地私分了本應拍賣給黑龍江省冠洋公司開發區的土地,他們變成了大地主,而冠洋公司所拍來的土地就用魏璽村王寶太、陳平等48戶農民的 6137畝耕地去頂。一夜之間,王寶太、陳平等48戶農戶就在這幫貪官的骯髒交易中成為地無一垅的赤貧戶,因而從此改變了這一家家整個的生活和命運,成為新世紀下的「楊白老」。陳平說:「究竟誰霸佔我們的地!這個很關鍵很關鍵,老百姓沒有地真的就活不了。」

黑龍江省冠洋公司或許是發現這其中的蹊蹺,或許是還記得前兩年那場曾轟動全國的「寶馬車」案件給整個公司帶來的負面影響,可能出於這些考慮,冠洋公司於 2006年將這塊拍地視為燙手山芋承包給金英斌。事至此,金英斌不過是一個與冠洋公司有土地承包關係的局外人,他卻以土地受讓方,即訴訟主體的身份起訴了王寶太、陳平等48戶農民。金英斌還信誓旦旦地大喊大叫:這6000多畝地就是我的地,誰不給就讓誰蹲大獄。

在人民的法院,農民拿出了通河縣人民政府發給的《土地經營承包權證》、《五荒拍賣合同》證明土地的權屬,主審法官居然不予採信。農民的律師提出金英斌僅憑一份土地轉包合同就向農民提出索賠,其訴訟主體根本不能成立,法庭則採取休庭結束庭審調查;再開庭時,金英斌的轉包合同就換成了轉讓合同,可合同上連轉讓金額都沒有,但通河縣法院卻據此為金英斌立案,判定農民的侵權成立,裁定陳平等48戶農民將土地承包經營權「返還」 給金英斌,並賠償經濟損失。通河縣人民法院的這種枉法判決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讓人瞠目結舌。

現在,這個不種地不勞動的縣城無業遊民金英斌,幾年內在通河縣擁有10000多畝耕地(私人擁有土地在全國排上座次了),他還逢人便講:「我是奶媽抱孩子。」魏璽村陳平反映去年金英斌帶法院的法警押解他時相當的狂妄,他稱:「他跟我在火車上就說,通河縣的石廠,你每拉一米石頭有我3塊錢。我說了你這麼有名氣的人,搶我們老百姓這點地幹啥呀。他說,我是在乎你們這點地嗎?我整你們這麼點錢,整得饑蛙亂叫的,你們跟著我早贏了。我說的都是事實,下去我都敢跟他對質。」

值得人們深思的是,瘋狂和猖狂的金英斌口吐如此瘋話倒也不足為怪,可通河縣人民法院這樣如此荒謬,公然顛倒黑白的判決,居然會得到哈爾濱市中級人民法院維持原判的裁定。這種判決的結果,助長金英斌變本加厲地蔑視國家法律,打擊迫害王寶太、陳平等48戶農民就是無法避免。由於有了專政機關和法院判決的撐腰,金英斌糾集大量社會黑惡勢力,將魏璽村農民張永貴、朱正聚等人的4500多畝土地強行奪走;而不肯交地、交賠償款的陳寶良、馬良、王寶太、王寶和、李玉芝、郭寶成、張洪文、張廣仁、張臣等22名農民先後以拒執罪,被通河縣人民法院或公安機關拘留(最長的時間為100人),占魏璽村上訪農戶的45.8%,而被公安機關以各種理由拘留或限止人身自由的達到80%以上。而金英斌實施這些行為時,始終虎假虎威地講:我大哥(縣委書記)讓我抓誰我就抓誰。陳平說:「成天的大賴子、郭大鬍子,還有姚志剛啦,又是那個姓聶的,聶元傑,就當老百姓的面,就指劃,我三千塊錢要你一條腿,我三萬元錢要你一條命。都是勞改釋放,進去就出來,進去就出來,還都是金斌子老鐵,都進過巴蘺子(監獄)」

一批又一批因請求歸還自己土地的農民因為上訪,而被通河縣法院和公安機關抓捕、追打的事件,這些年屢見不鮮,法院和公安機關卻以依法執行公務為名而堂而皇之。權力的運行,在黑龍江省通河縣偏離黨的宗旨和法律的要求不是一點半點,已經完全走向它的反面。韓鄉農民周同順說:「通河就是天高皇帝遠。」

王寶太給哈爾濱市委的檢舉信上這樣寫道:「2006年春,金英斌在我們村張貼告示:凡在他刨坑、埋樁之內有地的村民,限三天內拆除固定資產及生產設施。若有不執行者,後果自負。並揚言:『凡在他立樁之內的土地全部歸他所有,如有不服者,我花三千元錢買他一條腿,三萬元錢買他一條命,我就是通河縣的小斌子,趙洪君(縣委書記)是我的磕頭大哥,我到縣裡就是縣長,到公安局就是公安局長,到法院就是法院院長』」,後來金英斌對他們48戶農民的野蠻掠奪和迫害,以及對上訪婦女大打出手的事實都兌現了這種狂妄。


通河主管農業的副縣長杜永新在農民的土地上建造的高級別墅


陳平沒有辦法,他至死都不肯把自建國以來就在自己家手上耕種的土地交給金英斌,這不光是不合事理、不合法理,正如他自己所說,沒有地農民就無法活。陳平為了躲避金英斌向他索要所謂被判土地和賠款而藏到青島,在親戚的幫助下貸款開了一個小旅店,金英斌聞訊帶著法院的警察追殺到青島,把陳平的小旅店搞黃,把陳平帶上手銬押解回通河縣塞進大牢。陳平的媳婦為此昏死過四次,一家人欠債9萬多元。青島當地的居民驚愕到極點:你們黑龍江省通河縣那邊是不是共產黨的領導呀?有人說:「通河縣就不是共產黨的天下,國民黨都不如,國民黨老百姓還得靠地吃飯呢。現在老百姓地都沒了。」

回憶起被金英斌押解途中被逼迫交地交賠償款情形的陳平至今仍然是不寒而慄;他回憶道:「在青島的火車上就說了,不給就判三年。就問我給不給?我說我給,我一家人怎麼活?我給你,一點地沒有,我怎麼活呀。就沒給嘛,就塞進裡了嗎(押進拘留所)。」

陳平的母親鮑淑英今年59歲,被逼無奈跑到看守所給兒子下跪,她泣不成聲央求:「兒子,聽媽的話吧,認命吧。」陳平也跪倒在地。母子倆在通河縣看守所抱頭痛哭。鮑淑英藉機掐陳平的胳膊,「有些事你不知道啊,這地咱不要了,媽求你了。」陳平患有乙肝大三陽並在開放期(按照現行看守所規定,這種重度傳染病人不得羈押),在看守所被羈押27天,曾兩次想到過自殺,從未屈服過各種威脅利誘的莊稼漢子,那一刻他徹底絕望了。他在那份《協議書》上簽下名字,這份由通河縣法院代為起草的《協議書》公然向陳平索要勞務費1300元,這份《協議書》上赫然寫道:「一次性付給金英斌補償金2萬元,並將青苗地75畝無償退還給甲方(金英斌),從此以後不上訪告狀」,如違背「願再交賠償款9萬元。」陳平這一筆下去,等於將自家庭聯產承包開始,經兩代人耕種的130畝土地,從他自己手上交給那個此前從未謀面的金英斌。在看守所上演這幕人間悲劇的時候,一直在隔壁指揮的金英斌,也在不斷地跟自己的磕頭兄弟,縣委主要領導通風報信。

當陳平母親鮑淑英把用1分5高利抬來的2萬元錢交給法院,換回陳平的「取保候審」,陳平仰天長歎:「我們通河縣還有沒有王法了!我是楊白勞呀,那些當官的就是二十一世紀的黃世仁吶!」「我現在只能信主了。每天祈禱,請求主給我做主,還我一個公道,把丟掉的130畝土地還我。」

韓鄉農民徐金說:「我們通河縣土地(問題)非常嚴重,以趙洪君為首的,以杜縣長為首的,還有公安局長、交警隊隊長,都讓他們從我們集體手中買去,韓鄉村的土地1750畝,叫張文花5000塊錢就買去了,張文一垧地15畝,一年承包費就6000塊錢,得到幾百萬利潤。」

三年多來,農民確實十分絕望:他們看到縣委書記、縣政府的領導照樣把從他們手中搶走的土地又轉包給農民牟取暴利,杜永新在搶佔農民的耕地上蓋起的別墅仍然巋然不動。農們真是絕望至極。陳平等一些人開始將希望寄托給真主。陳平說:「我天天開始禱告真主給我們做主,把土地歸還給我們。」

這些年來,農民多次到縣、市、省有關部門上訪,發現不論告到哪裡都說回到縣裡解決,結果又都回到縣委領導的手裡,他們實際上是在跟縣委書記打官司,哈爾濱市政府一位信訪辦幹部在接待通河縣上訪農民時明確地勸他們,「別打了,趙某某的老婆李偉種著你們的地呢。」三年來,魏璽村等一大批通河縣喪失土地的農民因此走上了致貧、致病,舉債、逃債的惡性循環人生,而他們其中一部分家庭的子女被逼無奈的輟學、充當童工,有的甚至走向盜竊和賣淫的道路,派生出的社會問題相當嚴重,進一步加深了農民的哀怨和仇恨。去年9月3日上午,被「逼上梁山」的200多名農民群眾,衝進縣委書記的辦公室,當面質問:你老婆憑什麼種我們農民的地!」就在昨天。韓鄉農民徐金打來電話告訴記者,他的愛人陳淑蘭得知今年這失去的土地還是要不回來,十分絕望,便喝下一瓶農藥自殺,以死抗爭。徐金說:「我媳婦聽說今年這塊地還是要不回來,十分絕望。又聽說我的大兒媳婦跟我大兒子離婚了,把他的孩子扔給我們老倆口了,大兒子跑了,這個日子沒法活了,可欠人家工商銀行的款人家又來要了。我媳婦就喝了農藥,幸虧發現得早。通河縣政府太欺負人了,你們給主持公道吧。」

因上訪而丟掉魏璽村村書記、被押進大牢的王寶太,給記者跪下哭訴:「我們三年沒地種了,吃啥喝啥?地的事絕不是我們魏璽(村)一家,我們真不知道通河縣是誰的天下了。」韓鄉農民稱:「趙洪君書記和黑社會金英斌是500多垧土地,一垧地包五至六千塊錢,就達300多萬一年承包費,他50年合同,相當於一個半億,50年,你算吧。這樣我們老百姓能穩定嗎? 我們一年就千八塊錢,去了口糧沒什麼收入了。啥時候見到國家領導反映這種情況。中央派『包公』那樣的調查組,像當年打土豪分田地那樣 ,把農民的土地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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